王朝:痛苦的中國人——從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談起

引子:

昨晚一網友告知,他給南京一余姓網友(近八十歲老翁)打手機電話,竟然是南京中共國保接的,你說這有多恐怖。國保告訴我這網友,“他正在接受調查”,因爲他在微信中“有辱習言論”,還問我這網友:“你們當地沒有調查你嗎?”網友說,其實余老就在微信做過幾天“群主”,在群裏可能說了幾句對最高領導人有點不敬的話,于是就成了罪過,成了“調查”對象。

誰都知道,一百年前這國家有個魯迅,幽默諷刺的本領,無人能敵。可大半個世紀來,給本人感覺,中國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懂幽默的民族,不然敢問:毛澤東時代中國大陸民衆有幽默嗎?不過最近幾年好像變了,變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個民族有中國廣大網民如此有“幽默感”,甚至認爲最偉大的幽默諷刺很可能就在習近平時代産生。

這次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原本是外國人,可說來也巧了,其獲獎的書目竟讓中國人有了調侃或叫幽默的素材,有人說:“雖然中國人沒有獲諾貝爾獎,但是《痛苦的中國人》獲獎了。”本人“幽默點”低,就這樣一句話,讓自己覺得“特幽默”。

瑞典斯德哥爾摩的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也太有意思了,全世界那麽多優秀小說家不選,偏要選漢德克;更巧的是他成名作品之一是三十多年前創作的《痛苦的中國人》(1983年創作),用五毛小紅粉們的話說:這是何居心!或者這不是讓中國人難堪嗎?是不是想讓中國再掀起一波抵制瑞典抵制諾貝爾文學獎的高潮啊!

大家知道,前些年(2000年)不論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給《靈山》的作者高行健(華裔法國人)還是後來把“和平獎”頒給了劉曉波,中共都不高興,要麽不允許小說與大陸讀者見面,要麽就動用喉舌進行“抗議”和“抵制”。至于《痛苦的中國人》這書名讓中國人“難堪”?是,肯定有一點,但絕不是所有中國人都有這種感覺,“難堪”的只會是一小部分中國人,或者只是一小撮,反正筆者自己就沒一點“難堪”的感覺。

這兩天看到一個帖子:“國外博彩網站推出殘雪獲諾貝爾文學獎賠率排第三,一時引發國內炒作跟風如潮,結果卻是奧地利人漢德克得了。但他卻是憑著《痛苦的中國人》一書得的獎。在網上找來中文譯本,快速的掃讀了一遍,人物無一中國人,故事和發生地也跟中國沒一毛錢關系。‘痛苦的中國人’只是主人公夢中反複出現的夢魇人物,是精神痛苦在夢境中扭曲的反映,中國人這個詞成爲無邊無盡痛苦的哲學意像,這隱喻令人啼笑皆非,也痛苦不堪。那是一片苦難深重的土地,今天稍微富了一點點的中國人,都隱約能看見拖著一根系著紅繩的豬尾辮,全體中國人是這樣中了彩!”

看得出,這個顯然是中國網民發的帖子,很幽默,特別最後一句,含意太豐富了。

自己沒讀過這本小說,原以爲即使故事背景發生地不是大陸,至少寫的也應該是中國人吧。可讀了上面帖文,尤其是讀了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韓瑞祥幾年前爲《痛苦的中國人》中譯本寫的《編者前言》,才知道作者幾乎把“中國人”等同于人世間尤其是他想象中的人世間的“痛苦”的代名詞,這應該比背景是中國甚至哪怕寫的是一群中國人還要“有意思”。

也就是說,在作家漢德克的潛意識中,“中國人”不是一般地痛苦,而是非常痛苦,痛苦到無邊無際,痛苦得成了一個象征,用我們中國人能理解的就是:一提到中國人,就會讓人條件反射地想到“痛苦”二字。

可話說回來,不管怎麽想“中國人的痛苦”,畢竟只是個“想”,我們也不好過多地去發揮。讓作家漢德克有那種潛意識,大概緣于他長期的“道聽途說”或來自于一些“攻擊”加“抹黑”中國的“謠言”,中共大可不必當真,否則照樣可以被封殺,不讓與中國廣大讀者見面——有誰見過本文前面提到的那本不僅同樣獲得諾貝爾文學獎,且實際上是中國人寫的《靈山》(獲獎時入法國籍不過三年)也擺在中國大陸書店的貨架上嗎?就在本文寫作時,與某城市開書店的一網友聯系,被告知:《靈山》仍屬禁書。所以說,如果你是一個“有心”的外國人,就憑這一點,即可想象中國人痛苦的程度。

其實,估計漢德克一點也不了解真實的中國。這部小說的《編者前言》中說,在南斯拉夫和塞爾維亞問題上,漢德克一共寫了三篇觀察和遊記的作品,“作者借以挑戰的是西方主流媒體的虛僞,抨擊的是西方人道和正義的假象,捍衛的是一種‘發自內心的精神’和向往”。(南斯拉夫內戰期間,漢德克站在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一邊反對北約的軍事行動。)

像我這樣一個中國人讀到這樣的文字,不知怎麽,竟然會生氣。因爲盡管本人完全相信漢德克的感覺,但也還是要說,漢德克哪裏知道,就算“西方主流媒體”給他的感覺是真實的,可凡事都有個比較,如果漢德克生活在中國,當他像中國廣大網民一樣有被中共統治的痛苦體會,他還會去挑戰和抨擊“西方主流媒體的虛僞”和“西方人道和正義的假象”嗎?尤其是他還會有“挑戰”的勇氣嗎?不客氣地說,就算他有“勇氣”,這個國家的統治者允許他實現“挑戰”嗎?當年偉大的獨裁者毛澤東,在談論曾經被他大加稱贊的魯迅時就說:魯迅要麽顧全大局不作聲,要麽就是關在牢裏還要寫。

提到魯迅不能不多啰嗦一句。當年魯迅就認爲他生活在一個“該詛咒的時代”。沒想到近百年過去,魯迅的後人們即無數中國網民仍然是痛苦得要死,仍然生活在一個“該詛咒的時代”。有人可能不樂意,會說,今天的中國,在物質上比魯迅時代好到天上去了。

是啊是啊,這樣說也許沒有問題。可物質不可能代替精神。一個人在他生存溫飽之後,也還會有追求,除了追求富起來,很可能還有對精神的追求。最近在大陸愛思想網站讀到複旦大學曆史系特聘教授葛兆光的《陳寅恪的三重悲劇》。文章開篇就是這麽一小段話:“自由往往是一種感覺,沒有自由意識的人,雖然沒有自由卻擁有自由感,自由意識太強的人,即使有少許自由也沒有自由感。”說得真好:自由就是一種感覺。你的自由感太弱,那麽給一點自由,你就可能要歌要頌,乃至手舞足蹈。

可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中國人,又一直生活在中國大陸,多少又關心一點“國家大事”,那麽,很容易就能感覺到,習近平上台後,中國人的自由一點點被收走,後來建了新疆等地的“集中營”還不算,到了現在,很多網民都感覺中共像是下決心要把整個中國大陸都變成“超級集中營”,中國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最好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中。

有了微信後,他們利用高科技,監控中國人的每一條微信,監控每個網民在互聯網上的每一條留言。中共代表在聯合國發言時強調,說中共統治下沒有言論自由,那是“罔顧事實”,證據便是中國手機每天産生三百億條微信。每天三百億條微信啊!你們西方民主國家還能說中國人民沒有言論自由嗎?然而,誰都看得出,中共代表在聯合國的發言,是一種無恥地詭辯,他把言論自由與在他們統治監控下的微信帖子混爲一談,給外人的感覺,好像中共連什麽叫言論自由也分不清,要不就是在那兒裝瘋賣傻。

說到言論自由,不說跟西方民主國家比,只與習近平上台之前相比,中國大陸網民也能跟你倒出一肚子“苦水”。習執政前,雖然也有這監管那限制,但跟習執政後,特別是十九大後相比,簡直就是天上地下。最近這二年,中共網絡監管,對微信刪帖封號常常達到瘋狂的程度;之前在報紙上尚能正常發表的文章,現在連互聯網都發不出。給人的感覺,習近平這個中共黨魁,簡直就像是二十一世紀再生的希特勒。

也不知道他怎麽那麽害怕,又害怕什麽。他可能不相信,越是這麽做,越是讓人討厭。執政七年,讓所有正常的中國人對他都是討厭透頂。短短七年,他獲得了幾十個“綽號”,而且多數都是自作自受。在一次接受采訪時他說他當年背著二百斤的糧包,可以走十裏山路不換肩。你說這種離譜的吹噓,只有不長腦子的人才說得出口。此外自己念錯字,網民不能轉發他出錯的視頻,更不能議論,否則,封你的微信號不說,按上“惡意傳播謠言”的罪名隨意剝奪妳的人身自由。分明是央視播出的,轉發者只是轉發,怎麽就成了“惡意傳播謠言”呢?央視“造謠”沒有問題,網民一轉發卻成罪過,不講道理到了這等地步,中國人的“痛苦”可以想象的到。

有位網友前兩天又在微信發了一個帖子,告訴大陸民衆,中國大陸出租車內車外都安裝有公安機關的監控攝像頭,拍攝所有乘客的音像視頻,並與政府大數據聯網。因此,在中國乘出租車、公交車、客運汽車、火車、飛機,或走在大街上(有的地方政府在汽車、大貨車上也安裝了政府公安機關的監控攝像頭),你千萬不要說中共的壞話,否則就說你犯罪了。

如此這般,實際上不就等于把整個國家都弄成了一個“大集中營”嗎?人類越來越文明,中國人民卻深受科技文明之苦。看來,即便比三十年前中國人的富裕程度翻了幾倍,但是“痛苦中國人”的形象在西方世界恐怕依舊。中國人的“痛苦”又能堅持多久,我們拭目以待。

二零一九年十月

【議報】2019.10.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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